第299期:《中国计量大学报》

心灵感悟

谈病色变


   期次:第299期   作者:□辜琼瑶   查看:119   

    听说,人但凡上了年纪便日日不得安稳,总觉得故人的影子在眼前向他招手;夜里,他也不得安寝,似乎总看见那一黑一白两个瘦长的影子拿着绳索向他走来。当我尚且年少时,不懂得夕阳近黄昏的悲剧意义,老人迟暮的悲伤在我看来不过是傻傻的空悲切。生死有常,该走的时候就走,何必惧怕。对于离开,我这么潇洒。
    以前的课本里总有这么一个漫画,一支写着“生命”的香烟正冒着缕缕青烟,一寸一寸地缩短。那时我想,我是一支刚点燃的香烟,烧到烟卷嘴还遥遥无期。十二岁那年,三伯,一支燃烧了一小半的香烟,突然毫无征兆地熄灭了。我终于明白,尽头并不在烟嘴那里,可能是香烟的任一位置。三伯去世的原因竟是一场小感冒而引发的胃病,而这被医生说不碍事的胃病竟在一个月内让他的生命之烟燃烧殆尽而熄灭。犹记得他去世前一周,我去探望,恰逢他刚离开家去医院做检查。邻居说下周再来吧,我想那就下周吧,反正都一样。然而下周末再见到时,他已经躺在了堂屋的棺材里面,面色青白,全身冰凉,已无半点气息了。那时,我一直不明白,香烟即使不吸,它依旧青烟缕缕,看起来那么顽强!然而生命这支烟竟会熄灭地如此容易。
    随着年岁增大,经历了身边人的不断离去,终于明白生命本来就不是香烟,它只是风口的蜡烛。若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风时,它猛烈地燃烧,快速地消逝,却也有过曾经的辉煌时刻;当被过猛的风袭击时,它只能无助地熄灭。而这过猛的风,本身不过是一个哈欠,这哈欠或许又只是一场小感冒,一阵短促的心悸,一个小小的伤口或是一阵晕眩。这些小小的、却威力巨大的不定时炸弹让我心惊胆战。
    前些日子,刚从家里回到学校时,突然听闻三伯母的大腿上长了一个肉瘤,手术后医生将割下的瘤子拿给家人看,竟有一碗之多!医生让家属做好最坏的打算。其实三伯母进医院之前只是觉得腿部有异样,她原意也只是打算去医院做个检查以求心安,而这一查却是生命垂危的结果。在学校的我得知这一噩耗时恨不能插上双翅飞回家去。万幸的是,后来医生告知:这病虽然险急,但凭借现如今的医疗水平,是可以治疗的,并且术后复发的几率也不大,只需要以后每年按时回医院复查即可。
    虽然已经摆脱了死神的阴影,但这一消息已足以令我几日不得安眠。我是一个不惧自己生死的人,我一直以为生死有定,在我现在这年纪就该纵酒放歌,活得恣意潇洒。平日里,我常常是饿则大吃,不饿坚决不吃,少睡眠多熬夜,咖啡酒茶尽兴而饮。三伯母这一病让我倏地醒来,我开始想我的身体是不是已经被病菌吞噬地残破不堪。当我正焦虑时,父亲打来电话语焉不详地提到母亲近些日子生了病。我父亲一向是没大事绝不会主动联系我的,这一通电话使我顿时心里七上八下的:难道是母亲生了大病,所以他特意打来电话委婉地告知我?这么一想突然变了脸色,立即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和母亲亲自通过电话再三确认她只是胃炎引发的胃疼,吃完药已经好转,并已无大碍了。这样还是觉得不踏实,又让她拍了医院的检验结果让我眼见为实。挂了电话,看了检验结果仍是隐隐不安,干脆买了清明的车票回家求证她是否真正痊愈。
    诗歌里二十岁的少年凭着青春年华勇往直前,快意行走江湖。现实中的我,被死亡吓破了胆,已经开始害怕离开。其实我怕的不是我的离开,我怕的正是别人离开我。那年我义无反顾选择远离家乡,在校门口目送父亲转身的瞬间,已泪流满面。每年节后离开家时,纵是千般不舍亦是头也不回地奔向外面这灯红酒绿的世界,而每次我去车站送别来访的故人时,恨不得去车站的路可以永不结束,每每这时我都暗自祈祷来场大雾大雨为我留住我的故人们。
    那天挂了母亲的电话,“父母在,不远游”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亲有恙而子在千里之外的悲戚之感充盈心间,恍然意识到每次在家门口目送我离开的父母是多么的心酸与痛苦。我要振翅高飞,他们不敢阻拦,只得目送我离开。而今,在外多年漂泊,终于下定决心归去。